文章来源：球事儿 栾俊学

[编者的话]

    辽足生死可谓树欲静而风不止。近日，辽足俱乐部悄悄更换了法人，是真要解散，还是准备申请破产？辽足队员被欠薪一年之久，忽然又发现有三个月“被开资”！辽足真的没钱吗？多年来，低成本运作卖血为生的辽足并非一穷二白，而是积累了大量财富。但他们却剥削球员，不图谋发展，把辽足推向死亡的境地。球员成了讨薪的农民工，也成了被踢来踢去的皮球。球员已决定以法律手段维护自身权益。《球事儿》对辽足欠薪内幕深入调查，如何维护球员正当权益和法律的尊严？希望有识之士及相关职能部门亦能关注此事……

辽足队员最近一次集体讨薪是2020年4月2日。《球事儿》获悉，这天，郭纯全、吴高俊、李家赫、张野等10多名队员到奥体中心的辽足俱乐部，当时正赶上辽足搬家，零星有几个工作人员，俱乐部董事长黄雁却踪影皆无。到了4月中旬，辽足有个队员听说疫情期间有返税政策，上网查了自己[收入纳税明细查询]，竟有惊天发现：页面显示，辽足俱乐部已给他发了2019年前三个月的工资，并且，被开的工资远高于实际的月收入，而实际上，这名队员却一分钱也没收到！

（图片说明：讨薪的辽足队员）

这消息在闹饥荒的辽足队员中不胫而走。结果，队员们目瞪口呆！辽足队员，包括梯队队员，2019年一二三月都“被开资”了，并且每个人的收入都远远高于他们与俱乐部签约的月收入，有的每月多出三五万，有的多八九万，而实际上，这些被开资的辽足队员都没有收到一分钱！

那么，辽足俱乐部到底拖欠队员多少钱？《球事儿》通过对21球员（尚有8名球员未列入统计）的调查发现：截止到2019赛季结束，辽宁宏运足球俱乐部拖欠21名一线队2019年全年工资和奖金，以及2018年的部分进球奖，这部分款项核计有3550多万元；同时拖欠预备队11名球员奖金50多万元。依上累计，辽足俱乐部拖欠上述被调查过的球员之工资奖金总额达到3600多万元。这还不包括俱乐部员工、教练以及外援被拖欠的工资和奖金。

这3600多万元，看似天文数字，但这是辽足近30多名一二线队员一年多的收入。在中国足球收入坐标系里，像广州恒大郜林这样的球员，据报载个人年收入在2500万元左右。如果加上广告代言，辽足这些队员被欠薪的额度只相当于郜林个人一年的收入。这3600万元甚至不及上港外援奥斯卡五分之一，以为奥斯卡在上海上港的年薪是2590万美元，约合1、8亿人民币。

辽宁宏运队队员工资奖金在中甲偏下。许多队员拖家带口，基本靠工资奖金过日子。当俱乐部拖欠薪酬达一年之久，队员窘迫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。辽足队员讨薪，实际和农民工讨薪在本质上是相同的。只是在讨薪的路上，他们忽然发现有三个月“被开资”，这无疑等于在伤口上又被撒了一把盐。

辽足俱乐部是如何给自己球员“发”的三个月工资呢？比如有个球员他“被发”的三个月工资为：1月份113658元，2月份112022元，3月份112022。三个月合计337703元，还申报税额46498元。并且，他的实际月收入比这要低，这份虚无的工资单上，俱乐部多给他开了9万多元。

（辽足球员“被开资”截图 下同）

其他队员呢？吕伟每月 150840.5 元，三个月共452521.5元；郭纯泉三个月551794.23元；张野三个月 453256.93元；宋琛三个月340976.04元；李家赫三个月413701.50元；张天龙三个月266789.76元；刘兆靓三个月146844.87元……

球员对《球事儿》说，自己三个月被开资里面的猫腻是啥，说不清楚。但有一个事实却是清楚的，那就是当时辽足俱乐部指定进了一笔钱！队员们想知道，每个人三个月工资开哪去了？他们猜测俱乐部肯定在偷偷的把这些钱挪作它用了，令他们不解的是，每个人的工资都被拔高了许多，多的9万，少的也有3万。

因为无法查到辽足外援去年前三个月的“被开资”实情，但仅从可查的队员估算，这笔被开走的钱不会低于一千万人民币。有人分析，如果几个外援不排除被虚开的更高。这意味着被俱乐部挪用的款额可能会更大。那么，第一个问题是，去年年初辽足会有进款吗？

2019年年初，据当时媒体报道和知情者透露，辽足俱乐部的一笔进款可能是浑南政府合作款项。2015年，辽足从盘锦回沈阳后，辽足获得政府的一些扶持承诺，包括用于足球相关产业开发的土地之外，还有沈阳奥体中心的开发权以及5000万元的资金。当然，也不排除是卖队员的钱。去年年初，辽足卖了三个球员，据德国转会市场网站标价，杨帅200万欧元；冯伯元230万欧元；石笑天260万欧元，三人共690万欧元，约合5520万人民币。

也就是说，至少去年年初，辽足俱乐部活得还是比较滋润的。但有了进款，俱乐部只补发了2018赛季拖欠的工资和奖金，剩下的钱哪里去了？同样，俱乐部还有一笔糊涂账。2019联赛打到最后，辽足不得不靠附加赛决定生死。辽足球员透露，为了能保级，俱乐部高层特意悬赏一千万元。这笔钱属于队员工资和奖金之外的份额。但奇怪的是，辽足最后战胜苏州东吴队，最后只被发了赢球奖500万元，另五百万元不知所终。

第二个问题，辽足俱乐部这笔以球员工资名义被挪走的巨款会去哪儿了？究竟是个人挪用？还是俱乐部行为？一位资深的法学专家告诉《球事儿》，从球员出据的证据看，他们的工资显然是真实存在的了，但是没打到球员的本人账上，而且还被做高啦，俱乐部挪用属于个人的钱，本人又毫无知情，无论用在哪里？这无疑是一种涉嫌违法行为。还有一种可能，就是操作者把这笔款项用来做虚假的财务报告，为将来出卖球队做准备。

还有知情者透露，为偷逃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，有一些企业在工资表上大做“文章”。纳税人通过各种不合理的工资、薪金支出偷逃税款的行为屡禁不止，且手段多样。无中生有、虚造员工，常见手段还有虚增工资、阴阳工资。假工资表金额虚高，由财务会计入账，以多列支出来偷逃企业所得税。

针对辽足俱乐部这种行为，辽宁瀛沈律师事务所资深律师王金兵认为：“根据企业公示信息显示，辽宁足球俱乐部股份有限公司是国有参股企业，辽宁省体育运动技术学院系以国有资产出资的股东。因此辽足俱乐部公司不仅仅受到《公司法》的约束，还应受到《国有资产管理法》等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制。”

王金兵进一步指出，“如果俱乐部或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便利，将冒名申领的工资归个人使用或挪用他用的，或构成挪用公款罪；如果将前述款项据为己有的，或构成贪污罪。”

回顾辽足2019年艰辛之路，只要有良心的人都会被辽足队员感动。全年依照合同应发的工资奖金一分钱没有得到，他们却依然身披辽足战袍，征战在球场——准确地说，应该是挣扎在球场上，虽然保住中甲资格，但却是为76岁的“死神”做了嫁衣。队员们无私奉献的情怀令人唏嘘，而俱乐部的贪婪和冷血更让人不寒而栗。

（辽足队员在附加赛上悲怆身影  佚名摄）

辽足队员表示，他们对辽足怀有深厚的感情，他们不希望辽足解散，他们说，俱乐部不是没钱，也不至于解散。有媒体大咖称，俱乐部以政府欠款作为欠薪的挡箭牌，这是无耻的借口。当然，感情是不能当饭吃的，球员需要养家糊口，因为讨薪屡屡碰壁，再加上辽足俱乐部多次知法犯法，队员们表示将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身权益。

4月15日，天眼查显示辽足俱乐部更换了法人，法人由原来的黄雁换成张新建。有业界人士分析。辽足不排除要走破产之路。按照法律规定，如果辽足申请破产，俱乐部股东仅在认缴出资范围内承担有限责任，俱乐部破产财产在优先清偿破产费用和共益债务后，再用于清偿相关欠款……

种种迹象表明，在重压之下，辽足俱乐部要金蝉脱壳。但俱乐部也应该意识到，俱乐部真申请破产的话，会通过破产审计这一关吗？辽足队员称，他们即将以法律手段讨薪，那么，辽足俱乐部自称没钱，宏运集团会成为债务的被执行方吗？俱乐部破产的话，谁偿还队员的工资和奖金？还有，辽足俱乐部是真的没钱吗？有钱的话，钱都转哪儿去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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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作者简介]

栾俊学：资深调查记者。记者生涯里，多次冒着生命危险参加扫黑除恶报道。曾被评为中国记者风云人物，全国百佳记者。中国新闻最高奖范长江奖获得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