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：刘闻超 东方体育日报

2022年2月6日，中国女足3比2绝杀韩国女足，时隔16年重回亚洲之巅。肖裕仪打入制胜一球的瞬间，场边的主教练水庆霞振臂高呼，这一夜成为近年来中国足球最激动人心的时刻。短暂庆祝过后，教练组很快冷静下来，作为主抓防守的班子成员，成亮此刻脑中思考的唯有最后时刻球队的防守细节与表现。好在最终的结果没有再改变。

刚带女足，我有点纠结

与许多球员转型做教练的人不同，成亮的教练生涯开始得很早。2011赛季，他就在申花成为助理教练，只不过后来很快又重新以球员身份报名注册并亮相球场。如此反复的过程让成亮早于其他同行一步体会到教练的滋味。

早在2009年，成亮就完成了C级教练员的培训课程，到2013年时，他甚至已经拿到了亚足联职业级教练证书。那一年，成亮36岁，是中国获得该级别证书中最年轻的一员，当时距离他宣布正式退役仅仅过去一年而已。“主要还是自己喜欢，虽然我也承认，比起做教练，肯定还是做球员更开心一些，但是教练这条路我是很早就认定的。”成亮回忆道。

成亮就读职业级教练员培训班的班上有个同学，她就是后来的中国女足主教练水庆霞，也正是当时的这层交集，令水庆霞在多年以后组建中国女足教练班子时想到了成亮。“亚洲杯开始前我刚刚从乙级联赛球队回来，正好处于赋闲期，平时主要在外面讲课。有一天水指导打电话给我，问我是不是可以去球队，一切都挺巧，可能也是缘分吧。”成亮笑着说道。

说归说，可带女足真的是全然不同的经历，在此之前的成亮还是一张“白纸”。“说实话，最初我不太敢去，首先就像你说的，我的确没有带过女足；其次更重要的一点是，我这个人带球队还是挺凶的，以前在其他球队训练中队员们都比较怕我，一旦有些技术动作或者要求说了三遍还无法完成，我可能就会发火。听说带女足的教练都不太会像带男足的教练那样凶队员，因为女孩子可能会流泪，当时我就有点纠结，这怎么办？真要是队员被我说哭了，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那个人反而是我！”

简单的“思想斗争”一番后，成亮很快接过了水庆霞的橄榄枝。“为国家效力，应该义不容辞。再者，对我来说是个机会也是个挑战。”成亮说。

一番彼此了解和适应后，成亮愈发进入角色，队员们也开始越来越接受成亮带来的理念和变化。“两个星期下来，她们基本上都能接受我的训练方式了，于是我也开始更加‘大胆’地在场上扯开嗓子叫她们。”说起这些，成亮笑言这是自己执教生涯里颇为有趣同时又很宝贵的经历。

“成为教练后，我才懂得……”

许多从球员转型到教练的人都会面临同一个问题，“更喜欢哪种身份？”答案几乎一致，那就是做球员。用成亮的话来说，当球员没有太多顾虑，有时候在场上被别人踢了一脚，马上还能踢回去。尽管只是一句玩笑，但却生动诠释了身份不同所蕴含的区别。“教练就不一样了，要思考的事情更多。对我个人而言，许多事情也是当了教练后才想明白的。”

成亮退役后的第一站是上海申梵，成亮率队书写了历史。说起2016年那场决定冲乙的比赛还真是惊心动魄，点球大战5轮罚完后仍然平局，进入单轮决胜后直到第8轮才分出胜负。这一刻身边人在狂喜，成亮的内心反而平静起来。“当时的想法就是，总算一年的辛苦没有白费。”成亮说。很快，他又接着开起玩笑，“做教练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，所以说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。再说，心态不好又能怎么办？我也不能上去自己踢了啊！”

在申梵之后，我们用一种倒叙的方式回顾了他过去几段执教经历，这些事情对成亮来说已经成为过去，只是其中的诸多细节再度谈起，仍旧算得上历历在目。“执教云南一上来5场3平2负，我记得很清楚，第一轮1比1、第二轮被打了个5比1，第三轮对阵后来冲甲的昆山，我们三粒进球被吹掉两个，最后比分1比1。还有一场平局是对福建，他们是前一年中乙南区第三名。当时我觉得，通过这三场平局球队可以有所积累……”

成亮并未提及的是，在和一众投入几倍于本方的队伍交手中，云南队自己却是一支实实在在的中乙新军，甚至该队只是源于大批中乙队伍退出后，以上赛季中冠10名开外的成绩得到了递补机会，就这样，球队以一种被“赶鸭子上架”的方式来到了原本并不属于他们的舞台。

令人意难平的，还有执教四川九牛期间。2018年年初，成亮走马上任该队主帅一职。故事的开头是美好的，四川九牛以一波三连胜开局，一时的盛景让俱乐部开始立刻憧憬更多，可足球恰恰又是一项极其规律性的运动，因此尽管成亮一直提出要冷静、客观看待现状，然而事情的变化还是超出他的预期。

“后来我也想过，足球层面的许多事情，不是我一个人觉得没问题就行，如果我早一点与俱乐部或者投资人沟通，让他们明白我们赢在哪里、可能会出现什么问题、没能赢球的原因又是什么，也许会更好一些。”成亮说。

作为当年的中乙新军，四川九牛同样是以上赛季中冠第六名的身份递补至中乙，开局三连胜之后，成亮还率队在足协杯中淘汰了曾战胜申花的南通支云，成功晋级八强创造了中乙球队征战足协杯的最好成绩。而在他下课后，四川九牛剩余赛季中一共也就赢了三场球。他的付出，被球迷们看在眼里，临行一刻，成亮收获了许多祝福和肯定，这一幕无疑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。

“觉得自己过去不够努力”

结束了女足亚洲杯的任务后，成亮就处于赋闲状态，当然这只是说他没有重新回到职业联赛的教练席，平时的他依然很忙，比如做做青训。比起职业联赛，青训虽然关注度不高，但却是目前中国足球最重要的组成部分，某种程度上来说，这里更需要优秀且专业的教练员。

看着平时在场上奔跑的孩子，成亮也会想到曾经那个跟着父亲练足球的自己。小时候的成亮身型就比一般的孩子修长，他的运动天赋在当时就显露出来，成亮的足球之路离不开父亲的执着，在以往许多次采访中人们就得知了一件事，其父亲在成亮18岁时就离开了人世，没能让父亲看到自己踢上职业联赛成了成亮内心的遗憾。

后来人们会问他“你觉得当初踢球是为了什么？”成亮说：“我也不知道，我父亲喜欢足球，我实现了他的梦想。”曾经悲伤的事情，如今能用一种坦然的口吻说出，“现在我倒是有梦想，本来想拿一个亚洲赛事冠军，忽然就拿到了。接下去想世界杯冠军，是不是太遥远了？”说完，他自己都笑了。但这又如何呢？谁都知道，有梦想已经很了不起了。

话题回到眼前的这群青训球员，成亮语重心长地说，希望他们比自己更努力：“教练都喜欢训练认真的，我以前也会耍点小聪明，比如跑动，我不会少跑，但可以跑慢一点，那时候没有什么身体数据测试。但现在当了教练后知道，这些也真的就是小聪明，我一个踢球的，还能看不出来你队员在想什么吗？”

在32岁的年纪，成亮曾入选了国家队，鲜为人知的是，当时他甚至还有机会前往韩国全北现代踢球，可他拒绝了。有人说，他放弃了机会，现在回头想想，成亮也觉得自己应该去竞争一下，哪怕只是体验一下。可又有谁能说，这是因为不够努力呢？毕竟在那个年代能靠自己的实力进国家队，本身已经超越了许多人。

“冲乙专业户”只是起点而已

和过去许多年一样，但凡有时间，成亮总会把时间全花在看球上，从欧洲联赛到中超、中甲或中乙，这早已成了习惯。他当然会关心母队申花，在成亮眼里，申花的进步是明显的。“的确比前两年踢得好看，球队有章法、有打法，也有自己的想法。打不进是另一回事，关键现在还是有整体性的。申花比较务实，不过有时候可能太过于追求主教练的某些想法，还可以多点创造性……但不管怎么说，确实踢得比以前好看了。我看申花的球还是多一些，毕竟是自己母队嘛。”

离开申花成为一名主教练后，成亮被冠以了”冲乙专业户“的头衔，他所带过的球队全部都实现了冲乙，其中申梵是通过比赛实现冲乙，四川九牛与云南昆明则是递补，两支球队的递补恰恰发生在成亮走马上任后。当然，所有这些变化的背后，都需要极强的环境适应能力，好在经过长达12年的积累，如今的成亮有了更多感悟和经验，无论是作为教练、讲师，还是单纯的自己，都有能力从容应对。“所有的角色、经历，都是促进自身不断变得更成熟的过程。”在教练这条路上，成亮始终在学习、始终在努力，更始终在进步。如果说曾经踢球实现了父亲的梦想，那么现在成亮毫无疑问有了更清晰的目标：“做好沉淀、做好准备，有机会的话还是计划去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中继续去挑战，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更多。”

所以不久的将来，我们会看到一个“中超专业户”吗？回答这个问题时，成亮语气中的坚定超过了之前所有问答环节，“我一直相信自己的能力，这一点从不曾动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