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的澳网开始之前，我写了一篇前瞻的稿子，引用了西班牙诗人加西亚·洛尔迦的诗《两个水手在岸上》。

他在心头蓄养，一条中国海里的鱼。

有时候你看它浮起，小小的，在他的眼里。

大路平坦，大海起伏，

千百颗星星和他的船。

两周后在云南安宁温泉半岛国际网球中心，李娜也说了差不多同样的话。

在那片被称作“中国的罗兰加洛斯”的红土球场上，她和姜山参加了2018全国青少年网球精英训练营的“开营仪式”。

在仪式上，她穿着军绿色oversize夹克衫，在80多名网球少年的簇拥下，显得年轻而柔和。

她对他们的问题知无不言，同时也以前辈的身份向他们提问。通过这些问答，她希望这些来自全国各自的小朋友能够加深对网球的理解——

在光鲜和热闹之外，网球其实是一项孤独的运动。能够支撑她和其他优秀选手一直走下去的动力，是对这个项目发自内心的喜欢。

“选择网球作为职业是一条不归路，就像是坐上了一艘行驶到大海中央的船，你会一直向前。”

‍李娜的Question1：如果今天是你最后一天训练课，你会怎么做？

“在我14岁时，如果有人告诉我可以不打网球了，我会非常高兴。”

从8岁开始打球到第一次退役，李娜说网球都不是自己的选择。但当她进入大学，过了两年教室、宿舍、食堂和球场四点一线的生活之后，她开始明白自己能做什么和想要做什么了。

于是，她在22岁那一年“真正地”爱上网球，并且重新回到赛场之上。

“在职业生涯后期，我经常会跟自己对话：‘不打网球会怎样？’”

她提出了一个或许只有在平行世界里才会看到答案的问题，但现在网球已经显而易见地改变了她的人生.

“它让我学到了很多，让我生活经验更丰富，当然还有不错的收入。”

“我14岁之前，并没有要珍惜每一堂训练课的觉悟。而且很遗憾，在我走成长的道路上，很少有球员跟我分享他们的经验。职业生涯早期，我全年只有12场比赛打，现在你们半年就能打这么多场球，你们起步时的条件比我好太多。”

但不管当下的条件有多好，刻苦、努力和坚持都是打好网球的关键词，这一点是从未改变过的。

“会偷懒的球员才聪明，偷懒的最高境界是让教练相信你编造的理由。但如果训练中经常偷懒的话，比赛时你的第一反应就是放弃，因为网球这项运动就是反复的肌肉记忆，你的训练怎么完成，比赛就（会出现）什么样的条件反射。”

‍李娜的Question2：Winner和Champion有什么区别？

网球比赛有输有赢，而衡量一个球员是否成功，首先要看他/她在球场上所积累的胜利场数。

赢一场，你会进入第二轮；赢五场，你会获得WTA国际赛冠军；连赢七场，你会成就大满贯冠军的伟业。

这是客观标准，但不是全部。

所以，李娜的第二个问题是：“Winner”和“Champion”的区别在哪里？

“前者只是在球场上，而后者则涵盖了场内和场外。‘胜者’只是一场比赛的获胜者，而‘冠军’包括大满贯的冠军则需要连续七场比赛都获胜。这意味着在两周时间中，你需要严格管理自己、约束自己，把竞技状态调整到最好。”

而且，真正的“冠军”是敢于面对自己的弱点然后去解决它们的。

费德勒已经奠定了自己在网球史上的地位，纳达尔也用从不放弃、永不服输的态度成就了一种个人精神。但他们都不是战无不胜的存在，他们也会紧张，也会沮丧，关键在于他们自始至终都敢于面对这些情绪——然后找方法克服，而不是找借口逃避。

“在我职业生涯后期，我打比赛的时候也会紧张。但我会把情绪告诉团队所有人，我会主动说我状态不好、会紧张等等，因为沟通是最好的交流，有助缓解压力。”

李娜说自己在退役之前，外教一直都在鼓励她，说着“你很好”、“你很棒”这样的话语。

她自己每天刷牙的时，也会对着镜子微笑3分钟，并在心里给自己打气：“你的微笑很美，你很自信，你可以赢得每一场胜利。”

‍李娜的Question3：一场比赛，你需要作出多少次抉择？

网球是精准而科学的项目，每一拍挥出去，网球的飞行速度、轨迹、落点都会被观察并记录下来。球员的动作也是如此，他们的奔跑方向、速度、距离甚至消耗的卡路里都有相应的统计。

不过，就算你精通数学、统计学和物理知识，就能够打好网球吗？

也不一定。

因为很多时候选手一个人站在场上，面对复杂的局面和不断改变战术的对手，他/她需要在一瞬间做出抉择：“究竟要打直线、斜线、进攻还是防守？”

李娜说一场比赛网球选手需要做出的抉择要在一千次以上，而且它们全靠选手日常训练所累计的经验自动生成。“因为在场上没人告诉你该怎么打，你得专注于比赛，自己想办法去赢。”

这让人想起来她的那本自传，《独自上场》。

直觉决定一切；直觉来自于积累，来自于专注。

“我第一次打大满贯的比赛是在2006年，前两轮在外场打的，后面的比赛进入中心球场，看到观众席上坐着的15000名观众特别紧张。思想就不在比赛上了，而是在关注观众们都在干什么。”

她说当选手注意力不在比赛上时，他/她会“看”到很多东西，那些东西可能都会形成干扰；但如果够专注，选手的眼睛只会看到对手，所有的精力都会放在如何把球打好，让它过网进入场地，然后得分。

因为不管你做出多少次抉择，最终的网球“只有In和Out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