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场哨响，德尚兴奋得和助手们拥作一团。夺取大力神杯三个月后，法国又赢得一场强强对决的胜利，并帮自身剑指明年又一项大赛的赛事冠军——感觉有些不真实，却是事实发生的事。应届世界冠军对阵上届世界冠军，法国2比1逆转德国，堪称当之无愧的世界冠军、王中王。确保欧国联赛事中的小组第一，争取明夏的该项赛事冠军，都将是高卢军团为2020年欧洲杯争冠做的准备。

法德都是欧洲大国，两国在政治、经济甚至军事上角力良多，足球也是。但两国足球也曾患难与共。2015年11月，巴黎恐袭，法兰西球场外的炸弹爆炸声，甚至让当时在球场内比赛的埃弗拉等人短暂失神。当时法德正在场内踢友谊赛。赛后鉴于安全形势，两队滞留场内，并一直到半夜才秘密离开球场。

那场友谊赛前，德国是世界冠军。2014年在巴西，德国成就霸业，1/4决赛一球小胜法国，胡梅尔斯力压当时21岁的瓦拉内，头槌叩关。法国顶着恐袭阴云，2016年在本土举办欧洲杯，并在半决赛两球完胜德国，报了一箭之仇。

不过两年前的欧洲杯，只是应届世界冠军成长中的一个节点。现在很难想象，如果两年前法国击败葡萄牙夺冠，那么作为今夏夺冠热门的高卢军团，还能否保持内心的平静，越踢越好，直至最后捧起大力神杯？

足球或许也是祸福相依。但新科世界冠军击败上届世界冠军，却是扎扎实实的王者宣言。法国人不是第一次这样。20年前他们本土夺冠，决赛中击败的正是上届冠军。只是距离一届大赛结束如此短的时间，新老冠军就又能相遇，这又得亏欧国联的初生。

新王踩住旧王的尸首，是极富象征意义的一幅画面。欧洲足坛乃至世界足坛，过去十年先后经历西班牙时代时代和德国时代，盛极必衰，总有后来者粉墨登场。西班牙和德国就连倒下的姿势都相似：均是在夺取世界杯的下一届小组赛中过早出局。现在担心法国队前路不顺，未免太早。他们自身信心爆棚：世界杯后是欧洲杯，用两届世界杯将一届欧洲杯“夹心”，将三届大赛包揽，那将是前无古人的伟业。

曾包揽三届大赛的西班牙，依然是法国队学习的目标。往高处攀前，先要站稳脚跟。德国人的教训，法国同样要学。勒夫说在巅峰驻留太长，球队已经丧失了激情欲望。而法国队现在的问题，是对巅峰有些恋恋不舍。欧国联的第一个主场赛事对荷兰，被法国人包装在世界杯主场捧杯庆典。离捧杯已经三个多月，法国球员还在思考纪念品。博格巴和格列兹曼想出了模仿NBA颁发冠军戒指的点子。法国队球员并不能全然接受，费用是一方面原因，若为此引起团队不和，那就是因小失大。法国足协跟着吆喝，也让人觉得他们太过在意荣誉。博格巴最后掏钱买了全单，但能这样做的，未必能成为球队领袖。

德尚也是踢球时拿过世界杯的。他回忆当年捧杯后，很多法国球员均“身心俱疲”，长时间对足球提不起兴趣，更不用说去争夺什么。好在法国队没有以这样的心态对待欧国联。他们可以在对冰岛的友谊赛时放松警惕，一遇到对手变成德国，又紧张起来了。

双方球员出场，并依次被法兰西大球场的现场广播念出名字。其中，姆巴佩的名字被念出后，是激起现场最大音量和最长时间欢呼声的。“这样时刻可以重复多少年呢？”法国人这样问时，内心是充满憧憬的。

法国队首发，相比作客对德国时作出两处调整：洛里伤愈后取代阿雷奥拉把门，于姆蒂蒂受伤，金庞贝成为本场主力中卫。小组赛首次相遇时，德国队还没表现出继续下滑的迹象。而不管德国人上周在荷兰人手下遭遇了什么，法国队面对老对手，依然拿出主力阵容。

但法国队开赛初段的英雄却是门将洛里。当坎特回追中不慎把皮球踢向大门时，洛里及时抢救。当德国人二打一奔向法国大门时，又是洛里奋力一扑，避免被对手打空门。而当德国在角球攻势中，试图扫射洛里把守的大门时，还是法国门将力保大门不失。即便是被克罗斯罚入的那个点球，洛里险些扑出皮球。

在现在球队中，没有谁比洛里更想证明自己的了。热刺门将9月醉驾挨罚，导致个人声誉下降。克服场外事件影响和个人伤病后困扰后，洛里重新为国家队把门，他想证明自己依然是球队不可缺少的人物。尤其因为，他代表球队登场的上一场正式比赛，就是那场他门前被断球送了克罗地亚人大礼的世界杯决赛。

法国队也似乎想证明自己不仅会踢防守反击。他们甚至在德国人禁区前连续一脚传递，想把球传进对手大门。开场阶段，高卢军团把防线压得很上，大有一口吃掉对手之势，但他们也为此失去了打自己擅长的反击，所需要的前场空间。

而与压制和频繁控球相伴相生的，是被断球和反击的次数增多。主队不到15分钟就落后。起因是博格巴中场丢球被对手打反击，结果是金庞贝禁区内倒地铲球时手球。过早失球让法国人有些恼火。为尽快扳平，他们再次高压德国人，却被对手清脆地打了反击，就像法国队曾在世界杯上成功地打对手反击那样。好在还有洛里。

整个上半场，法国人失去了自我，他们打出自己习惯的进攻套路的时候少之又少。反击缺乏空间，定位球没有抢点，最后一传总是差点火候，边中结合，也只有埃尔南德斯下底传中那次，但中路的吉鲁却放了高炮。

这样的法国队想赢德国人难；想连续赢得大赛，更是难上加难。但作为现任主帅德尚当年的冠军队友，皮雷却认为如今的法国队，可以复制当年球队连夺大赛的伟业。“欧洲杯是德尚的下一个目标。他有一支很棒的队伍，一支年轻而充满才华的球队。现在人人都知道法国队，知道球员们的名字。德尚能带队取得世界杯和欧洲杯的连冠。”但皮雷也指出，连冠并非易事，他认为夺取欧洲杯比夺世界杯更难，“欧洲杯更复杂。”

俄罗斯世界杯前，皮雷就对法国队抱有一种可能成大事的感觉。如今，他又看到这支球队和当年他踢球时那支伟大的国家队的相似之处。“就像1998年那样，我们现在有一支好球队，有好教练，有好的年轻球员。德尚在1998年起到了关键作用，现在更是。当年他是球队队长，你需要这样的队长。技术上他不是最好，但他是场上的斗士。”

皮雷当然有“自私”的一面：现在的法国队不如他当年那支。“我们当年有齐达内和德约卡夫。”其实皮雷的观点也很客观：现在法国队阵中，还没有类似齐达内式的领袖人物。这也导致他们打法的变化，变得更注重速度，而缺少必要的渗透能力。

另一方面，当球队缺乏领袖时，面对强队一旦开局发挥不佳，全队就可能长久限于困境。马图伊迪是本场前对德作战最多的法国球员，6战胜平负各两场，但他并不是球队核心。洛里可以一次次扑救，但扑救改变不了球队战术和球员心态。

上半场时，“球场斗士”已经看出情况不妙，面色不愉。他已经排出最强的进攻阵容，能做的改变不多。姆巴佩能在对手身后启动，依然跑在前面抢到单刀机会，但诺伊尔也有洛里那样的精彩扑救。

不断强攻之下，法国人终有收获。又是边中结合，这次埃尔南德斯的传球被格列兹曼甩头顶入远角。这才是高卢军团进攻特点的体现。他们在两边有不俗的传球手，中路能抢点和抢高点，还有快马姆巴佩。如果不能打对手反击，法国人的阵地战也应该是能发挥自身优点的那种，而不是漫无目的的横传、回传。

在格列兹曼用点球把比分改写成2比1前，法国人已经确保对比赛局势的掌握，配得上自身对胜利的渴望。经过这场2比1，法国队应该得到又一次成长：如何在逆势中保持住自己的本色，如何在积极心态被打击后，迅速找回自我。

若能多几场如此强强对话的演练，法国队将更快成熟，更接近他们连续包揽大赛的目标。毕竟，在莫斯科夺冠的法国队，主力平均年龄只有26岁，是近40年来最年轻的世界冠军。这支球队之上，还有不小的成长空间。